写作|外婆的桂花酿

写作 09-16 1153

文|赵启民

桂花香浓时,正是做桂花酿的好时候。

要酿酒,先得采桂花。村头那几棵桂花树开得最好。天还没大亮,外婆就领着我,带上竹竿、竹篮出门了。她挥舞竹竿,轻轻敲向开得最满的枝头。桂花像细碎的金子一样落下,我兴奋地将一地桂花拾到篮子里。

回家后,我和表哥仔细地把褐色的小花梗挑出来。外婆说:“梗是苦的,要去掉,留下来的桂花才能酿酒。”她自己也没停手,长着薄茧的双手动作又快又稳。外婆把挑好的桂花在温水里过一遍,沥干水,最后倒进一只带缺口的青花大碗里。

真正展现外婆手艺的,是酿酒这一步。她把糯米洗干净,泡上两三个时辰,再摊在蒸笼布上,用大火蒸透。蒸好的糯米用冷水冲凉、沥干,倒入瓦罐,加上酒曲、桂花和白糖一起拌匀,再稍稍加点凉开水。最后,外婆用一块洗干净的蓝布蒙住罐口,拿麻绳系紧。

罐子被安置在阴凉的角落发酵。外婆会在睡前凑近布罩,深深一嗅,然后对我们说:“又香了一分。”这一点点缓慢孕育的甜蜜,成了全家的盼头。

两三天后,外婆终于郑重地揭开“封印”,将发酵好的酒酿倒入细筛中,用凉水淋在酒酿上,用手搓米,直到将酒酿搓下,剩下的米渣倒掉。十斤米大约可出二十五斤滤好的稠酒。然后将滤好的稠酒倒入锅中烧开。再倒入瓷桶里,加放白糖和桂花,桂花稠酒就成了。

外婆用小勺给我和表哥尝了一口,那琥珀色的浆液绵甜可口,初时像兑水冲淡的糖水略甜,旋即有微醺的酒气涌上,最后,所有滋味妥帖融合,只余满口桂魄天香,经久不散。

外婆乐善好施,她的桂花酿,常送一瓶让邻居品尝。大概是受外婆的桂花酿影响,邻居家对“桂花”情有独钟,三个闺女分别起名桂花、桂兰、桂枝,“三朵金花”构成“桂花系列”。

剩下的桂花酿,自家很少喝,大多被外婆拿去换了布票,香油等,无声地汇入支撑全家生活的细微溪流。贫瘠时代,外婆的桂花酿给予了比饱腹更珍贵的东西——一种确信:生活纵然苦涩,但勤劳的人依然拥有创造甜美、分享甜美的能力和权利。

日子一天天富足后,我尝试过诸多的上好食材,想复刻那记忆里的味道,却终不可得。不是丢了方子,而是酿酒的亲人已经离去。

责任编辑:车向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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